佛教代放生群

解读《魏书·释老志》(魏略儒宗传董遇翻译)

解读《魏书·释老志》

◎ 阮忠仁

  《释老志》为《魏书》最末一篇,内分述佛教与道教二家之略史。
  《魏书》为二十五史(正史)中,北魏之历史书。正史皆为纪传体,《魏书》亦然。内分帝纪、列传、志三大类。“志”含天象、地形、律历、礼、食货、刑罚、灵征、官氏与释老等篇。
  《魏书》为正史中之首创释老志体裁者,其中所述佛教史实,在诸正史中亦最详尽、有条理。后之诸史,虽间有《释老传》、《方伎传》、《艺术传》等收载佛门事迹,然皆不如《魏书》之可观。
  魏收字伯起,北齐时钜鹿(河北晋县)人,曾官中书令,兼著作郎。北齐文宣帝天保二年(551),奉敕撰《魏书》,乃据诸家魏史,并采辑遗事轶闻,三年后书成。原书一三0卷,今存本仅一一四卷,为刘恕、范祖禹所校补者。
  《魏书》之评史态度“党齐毁魏”,其对人物之评颇为当时人所不满,且作者生性轻薄,故其书被称为“秽史”,盖谓该书持论不公也。唯后人颇有为该书辨诬者,《四库提要》卷四十五《魏书》条云︰“盖(魏)收恃才轻薄,有惊蛱蝶之称,其德望本不足以服众;又魏齐世近,著名史籍者并有子孙,孰不欲显荣其祖父?既不能一一如志,遂哗然群起而攻。平心而论,人非南(史)董(狐),岂信其一字无私?但互考诸书,证其所著,亦未甚远于是非。秽史之称,无乃已甚之词乎?”
  《释老志》分述佛道二教,而以佛教为主。该文有关佛教方面,其初略述佛教大意及传入中国之简史,而主要内容则为对元魏一朝佛教之描述,故该文可视为北魏佛教史略。其中较为治史者所重者,有下列诸事︰
  其一,本文对元魏僧官制度之施设始末,皆曾叙及。其文有云︰“皇始(道武帝年号)中,赵郡有沙门法果,戒行精至。(中略)太祖闻其名,征赴京师,后以为道人统。”此实为中国僧官制度之开始。此外,文成、孝文诸帝之僧官制置,皆曾述及。而于僧籍、僧律、寺职等问题,亦偶有论列。
  其二,本文于北魏诸帝对佛教之态度,叙述颇多。其中太武帝之排佛事件,为中国佛教之第一次浩劫。此事件在本文中有颇详细之记载,对助成其事之崔浩、寇谦之二人之态度,亦有描写。
  其三,佛教经济问题,颇为现代佛教学术界所重视,而此文即曾提出一佛教经济史上之重要事项,即北魏僧祇户、佛图户之设置。其文云︰“(沙门统)昙曜奏平齐户,及诸民有能岁输谷六十斛入僧曹者,即为僧祇户,粟为僧祇粟,至于俭岁,赈给饥民。又请民犯重罪及官奴,以为佛图户,以供诸寺扫洒,岁兼营田输粟。高宗并许之,于是僧祇户粟及寺户遍于州镇矣。”
  举此三项,可见其文之史料价值。唐·道宣《广弘明集》卷二收有此文,然有增删之痕迹,且附有道宣之评语。
  《魏书·释老志》是北齐魏收(506~572)编写,并于天保五年(554)奏进的,上距道安时代已经过了一百多年了。在冢本善隆的《魏书·释老志译注》序文里,把魏收时代的背景说得很清楚,这是佛教气氛很浓的时代(魏收的小名叫佛助),了解这个背景,对理解《释老志》很重要。这个背景有几方面需要特别说明。
  首先,是那个时代太乱。6世纪上半叶,曾经强盛一时的北魏开始衰落。528年。尔朱荣因为不满胡太后立元钊为帝,进攻洛阳,把太后、皇帝、皇亲国戚、文武大臣两千人统统杀掉。他拥立长乐王为庄帝,结果惹得已经逃往南朝的北海王元颢,领了江淮兵来攻打洛阳,占领洛阳后自己当皇帝,可是元颢顶不住尔朱荣的反攻,匆忙逃跑中被捉住杀掉了。被尔朱荣扶持的庄帝,又觉得当傀儡的日子不好过,于是,想方设法把尔朱荣骗进宫来杀了。尔朱兆再次率军攻进洛阳,大肆抢掠烧杀,并把庄帝捉到晋阳,关在三级寺里面,冬天不给避寒的衣服,生生地把他折磨死,另外立元恭当皇帝。不久,渤海人高欢又把尔朱氏打败,收复洛阳,平定并州,基本控制中原。532年另立元修为皇帝。元修也不能忍受当傀儡的生活,在534年逃到鲜卑人宇文氏控制的长安,高欢便另立孝静帝元善见,放弃被杀掠得千疮百孔的洛阳,迁都到邺城,于是形成了所谓“东魏”和“西魏”,这才算稍稍安定下来。这就是魏收刚刚走上仕途时代的状况,正是这样的时代,信仰宗教或者说需要宗教的人越来越多了。
  其次,出家的佛教徒越来越多,寺庙也越来越多,据说,正光以后(520),因为战乱,官方征兵很频繁,可是皇帝崇尚佛教,佛教徒有豁免权,所以“所在编民,相与入道,假慕沙门,实避调役”,据《释老志》的说法,在承明元年(476),北方僧尼大概是77350人,到兴和二年(540),已经有两百万之多。以洛阳为例,洛阳当时有十万九千户人家,可是佛寺有一千三百六十七所,平均八十多户一座寺庙,如果一个寺庙50个僧尼,那么平均一户就养一个僧尼。这还不算南方,“南朝四百八十寺,多少楼台烟雨中”,在南方的佛教徒数量恐怕不比这个小。这对于以赋税支持的国家来说,负担很重,后来好多灭佛事件,都和这一点有关。
  出家人多了,寺庙当然就越来越多。据统计,承明二年(476)有6478座寺庙,到了延昌二年(518)也就是40年左右,翻了一番,是12727座,20年后的兴和二年(540),又翻了一番多,有三万座了。有人认为中国没有宗教很狂热的时代,其实不对,壮观的石窟、巨大的寺庙、特别庞大的佛像是怎么来的?尤其是在胡人占据帝王之位的时代,中国也是有过宗教时代的!
  《洛阳伽蓝记》这部书很有价值,好多前辈学者都很仔细地对它进行过研究,其中卷四说北魏后期的洛阳,王公贵族的宅第,好多都成了寺庙,为什么?因为有的崇拜佛教,就捐出来做寺庙,有的死掉了,也变成了佛寺,所以当时是“寿丘里闾,列刹相望”,比如河间寺,据说看上去就像“蓬莱仙室”,昭曦寺是宦官建的,“积金满堂”,一佛二菩萨的塑工非常精致,长秋寺也是宦官建的,据说金光闪闪,满城都看得见,里面有举行法会的,有变戏法魔术的,民众踏青的时候,正好是浴佛的前后,热闹得很,仅仅是建阳里,就有璎珞、慈善、晖和、通觉、晖玄、宗圣、魏昌、熙平、崇真、因果十个寺,一共两千多户人家,家家都信仰佛教供养僧人。
  最后,那时的佛教,基本上经典和理论建设都已经很成熟了。《释老志》说,那时佛经已经“大集中国”,基本典籍已经都翻译了,据说已经有415部,1919卷,在北方大小乘佛教都有传播。最值得注意的是,当时鸠摩罗什翻译的各种大乘经典开始流行,其中最流行的是《维摩诘经》和《金刚》、《般若》两部,魏收时代最有名的佛教徒是道弁、稍后是灵弁、昙无最等等。按照塜本善隆的说法,除了《维摩诘经》之外,《胜鬘经》也开始盛行,江南引进的《华严经》也开始流行,逐渐形成了三个取向:一个是大乘压倒小乘的趋势(小乘逐渐边缘化,或者融入禅学),一个是形成了“义学”,即学术和义理为重的佛学风气(排斥实践和苦行的宗教风气),另一个是佛教贵族化的趋向(大寺庙与名僧人的权势高涨)。正因为佛教有了权力和利益,也产生了奢华和腐化的状况,而且由于有利益和有权势,佛教内部的矛盾也就开始出现了。在魏收的时代之前就已经有了,比如,早些时候佛驮跋陀罗在长安很红火,守旧的一批和尚大为不满,觉得侵占了地盘,道恒等等人就攻击他们,吓得很多信仰者四散,佛驮跋陀罗只好带了弟子慧观等49余人南下庐山,连当时的皇帝姚兴试图挽回都没有办法。又如,在乞佛炽盘占据凉州的时候,河南来了两个僧人特别得到崇信,权力很大,但是他们没有佛教学问,对于有学问的和尚就迫害很厉害,赶走了昙无毗和玄高,一直到后来长安的昙弘法师到那里解释,当权者才幡然悔悟。这一类事情很多,像禅宗的达摩,曾经被人六次下毒,惠可被守旧的道恒和县令翟仲达迫害至死。这都是宗教内部冲突的故事,“可以同患难,不可以同享福”,这是惯例,可见那个时候佛教已经很兴盛很热闹了。
  据《续高僧传》说,那时是佛教的中兴时代,当时的邺都,“都下大寺,略计四千,见住僧尼,仅将八万。讲席相距,二百有余,在众常听,出过一万”。日本京都据说有一千多个寺庙,如果《续高僧传》说的是真的,那么,当时的邺都看来比京都的佛教气氛还要浓厚,而魏收就是在这里生活的人,他之所以写《释老志》,就是因为那时佛教确实是社会和历史上不得不大书一笔的现象。其实,比魏收更早的魏孝文帝时代,阳尼就向皇帝建议,修史书的时候“佛道宜在史录”,魏收看到这种现象,把《汉书》中原有的《河渠志》和《艺文志》取消了,却加上了《释老志》和《官氏奉》,他在上表中特意申明,“时移世易,理不刻船”,就是说,不能刻舟求剑而应当与时俱进,历史著作的内容要随着记载时代特征的变化而变化。

摘自《拓跋氏佛教溯源研究》

解读《魏书·释老志》(魏略儒宗传董遇翻译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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